加密货币，全球狂热

经历2018年的崩盘后，加密货币在低利率、财政刺激和疫情政策的助推下如浴火凤凰般的快速上涨，这让许多国内的个人投资者纷纷入市寻求新机遇。

根据全球第四大财经网站之一investing.comcoin的数据，截至2021年7月，加密货币已经超过6,100种。而这一数据在2015年还只有500(CoinMarketCap的数据)——短短6年，猛增了10倍以上。

比特币可以看作是加密货币市场表现的风向标。比特币的市值从3,725美元一路飙升至如今超过40,000美元，虽然相比60,000多美元的历史最高点下降了40%，但其总体的回报率仍超过1000%以上。

当然，大多数投资者没有在最低位买入，因此实际收益可能没有这么高。

尽管如此，比特币的价格走势仍然成为全球了热点，推动着投资者向其中继续投入巨额的资金。

加密货币所引发的投资者的兴趣、刺激、狂热和极端市场波动可谓是金融创新的附属产品。这一点与历史上的颠覆性创新相似，比如，1840年代的火车，1890年代的自行车、1940年代的电脑和1990年代的互联网。

与以往的技术革命相似，狂飙突进的牛市也会吸引不法分子的诈骗、欺诈和误导性广告。

有时，大量资本涌入尚有缺陷的加密货币的项目，它们的失败可能会给更广泛的金融体系带来系统性的风险。

金融监管的影响

由于加密货币具有去中心化性质，不设置参与障碍，因此仅依靠某一政府或金融机构不可能单方面彻底阻止加密货币的市场交易。

然而，一些大国的金融监管机构以及不同国家政策的多边协调却仍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和塑造加密货币市场的大体结构。

例如，印度已经宣布可能禁止加密货币，但尚未实施；土耳其于2021年4月禁止使用加密货币作为交易手段，但并未完全禁止购买加密货币资产。

与此同时，中国率先明令禁止本国公民和企业进入加密货币市场，并且从“打击挖矿”开始。

中国特色的监管

中国打击加密货币的政治意愿和决心独一无二。因此，投资者应该去了解中国政府为何要打击这样一个去中心化的全球网络，可以推测其未来政策以及对全球加密货币市场的影响。

笔者认为这次的大力干涉有以下三个原因：

1. 金融科技服务供应商和相关公司的崛起，引发金融系统不稳定

近几个月，中国加强了对金融科技公司的监管力度。这一趋势始于蚂蚁集团的上市被突然叫停，很多舆论指向马云之前曾对金融监管提出的批评。这也标志着中国对金融科技公司的自由度开始收紧，同时也波及到对加密货币市场的影响。

电子商务的支付技术为服务供应商创造了巨大的信息优势。但是如果系统内部出现问题，而广大的消费者对为数不多的几家支付系统的高度依赖会引发金融系统的不稳定性。

中国政府认为这对经济发展、金融系统的稳定和秩序构成了潜在威胁。因此，数字人民币应运而生。数字人民币是一种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它融合了现有金融机构的支付渠道，并非简单地依靠支付宝和腾讯等私营的支付平台。

因此，打击加密货币开采和采用替代数字货币的政策与中国政府对金融稳定的考虑相吻合。全球其他考虑发行此类数字货币的政府也可以借鉴数字人民币的推行方式。

2. 政治、经济与法律制度之间的相互关联

中国的经济政策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中央政府的调控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影响。过去的研究显示，中国在逐步开放金融体系时，经常需要协调经济增长和社会稳定之间的政策平衡。

破坏经济或金融体系稳定的过度投机行为，在很大程度上被认为不利于社会的和谐。

例如，即使在无加密货币环境中，法律制度和金融市场干预也经常作为政策工具被用于减少过度波动，例如停止上市申请和禁止某些类型的交易。

此外，采用私人发行的加密货币也对货币政策的功能构成了生存威胁。中国实行资本宏观调控，而加密货币可以规避这种调控。因此，全球其他与中国相似货币政策的国家今后可能会采取类似措施来保持政府宏观调控的政策自由。

3. 加密货币开采造成的环境问题

加密货币的开采也带来很多空气污染、健康和气候影响，每年消耗近70太瓦时的电力。

作为对比参照，新加坡在2019全年才消耗了约52太瓦时的电力。截至2018年6月，全球超过80%的比特币来自6个采矿池，其中5个位于中国。

开采1美元比特币的经济成本在美国大约为0.49美元，在中国约为0.37美元。此外，许多采矿经营者一直在消耗不可再生能源产生的电力。

如果中国希望到2060年实现碳中和目标，政府可能会打击此类加密货币矿商。中国政府于2021年7月启动了国家碳排放权交易市场也是加速对环境问题的解决步骤其中的一步。

成效如何？

我们认为，中国对加密货币开采的打击可通过以下五种渠道而达到遏制加密货币的使用。

首先，全民禁止参加交易的官方消息直接导致比特币价格下跌4%，其他加密货币跌幅更大。价格下跌表明市场预期立即转为负面的价格影响。

第二，关闭采矿池对环境和采矿速度都会产生直接的可衡量的负面影响。

第三，监管阻止了中国主要金融机构向客户提供此类产品。

第四，监管向市场发出未来政策的信号，并阻止潜在的中国矿商再进入市场。

第五，监管重申了中国在全球金融科技创新趋势下维护国内金融稳定的理念。

这些政策也可能标志着中国以后会为遏制加密货币采取更严格的措施。这也再次表明中国会继续在采用金融创新技术和和社会稳定之间权衡利弊，以避免市场对前者过度的投资，引起太多的社会动荡。

然而，鉴于加密货币的去中心化性质，此次打击行动也并非毫无代价。在中国境外的企业家知道，现在可以开始选择比特币开采——因为在中国采矿已经不可行了。此外，原本可能在中国出现和发展的金融创新现在可能会在其他地区浮现。

即使所有大型经济体都效仿中国的做法，加密货币也不可能被完全限制。这是资本家惯用的利用金融新技术致富的方法，但投资者和其他各国政府还是可以吸取一些宝贵的经验。

例如，澳大利亚和新加坡等国家已经建立了加密货币监管沙盒，测试和了解金融体系中新技术与现有参与者的互动方式。中国目前已率先通过了严格的法规，其他国家可以据此考虑本国能否实施类似政策。

当然，也不是每个国家都有制定这种政策的政治意愿。

如果打击行动成功，中国就为其他国家的监管机构提供了行动指南。因此，世界将密切关注中国后续的发展。每个国家都必须权衡金融体系的稳定与金融创新。

文章英文版首发于新加坡联合早报旗下英文网站ThinkChina

原文标题为China’s crackdown on cryptocurrencies: Trade-offs between stability and innovation

作者：Ben Charoenwong，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金融系助理教授；张伟娜，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金融系副教授

本文转载自新加坡国立大学EMBA